近几年来,随着黑人的命也是命(BLM)运动在美国的兴起,不少NBA球员也走在了抗议前线。到今年BLM全面爆发,NBA也因此承受了以特朗普为首的共和党势力的指责和怒火,被批为一个政治化的联盟。各种民调也显示,如今的NBA的确更受民主党欢迎。
但NBA真的变成了一个蓝色的联盟吗?
站在球员视角,的确是这样。但正如稍稍了解美国的人都会称之为一个“保守”国家一样,真正主宰NBA命运和方向的人,并不会所谓的“颜色革命”那么轻易发生。
ESPN和权威民调数据网站FiveThirtyEight就在大选前推出了系列报道,揭示美国体育界真正的颜色。在阶级和种族的尖锐矛盾揉杂在一起的当下,谁也说不好2020年大选会否成为真正的分水岭。
自2015年以来,美国职业体育老板已经为联邦选举捐赠了近4700万美元,其中在2020年选举周期,共和党获得了1000万美元捐款,民主党获得190万美元。
老板们倒向共和党的大方向也与2018年中期选举和2016年大选一致。
在联邦选举委员会的数据库中对NBA、NFL、NHL、WNBA、MLB和NASCAR的大老板、股东、合伙人和总裁投入的竞选资金进行深入搜索后发现,这个财力雄厚的群体已经向共和党或仅支持共和党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捐赠了3420万美元,占到总捐赠额的72.9%;相较之下,民主党在过去三次选举中获得了1010万美元,占总额的21.5%。只有不到6%的捐赠流向了两党或无党派受赠人。
这项研究包括来自125支球队的160多位老板和总裁,不过名单不可能包括一切捐赠。仅有目前在联赛拥有球队资产或在球队工作的人的捐赠才被算在内。配偶和亲属捐赠不算在内,除非他们也是球队股东。若是老板的某一笔捐赠无法确认或证实,也不能算进。而且,就像许多百万和亿万富豪一样,老板会用许多办法来掩盖他们的政治支出。
在当代,球队股东已经是一个准入门槛高达八九位数的精英群体。能够负担起这些费用的少数美国人一般都是偏年老、偏白人、偏男性的群体。作为政治捐款人,他们倾向支持共和党。
在ESPN数据库中的160位老板和总裁中,有74位把他们可公开查询到的资金捐给了共和党,48位捐给了民主党,其余人则捐给了不太符合两党议程的竞选团队。
虽然这个总结很有趣,但当更仔细地观察这一群体的大笔政治捐款,会发现一个更明显的信号。在过去6年,有40位老板向共和党捐了至少10万美元;相比之下,为民主党捐超过10万美元的老板有23人,这导致了以下差距的出现:
以下则是各个选举周期中这些联赛的老板和总裁的贡献解析:
需要注意的是,2020年选举周期的所有捐赠数据在本文发布时并非全都公开。截止6月30日,一些大型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只向联邦选举委员会提交了个人捐赠数据,这意味着更近期的数据没有被算进。
研究这些数据会发现,除了WNBA之外,所有联赛的捐赠都是给共和党更多。
总的来说,51.7%的WNBA老板捐赠都给了民主党,42.3%给了共和党。在WNBA捐给共和党的130万总额中,有65.5%都来自乔治亚州共和党人、亚特兰大梦想队老板凯莉-洛弗勒。
推及所有联赛,以下是6年时间里他们给各党派捐赠的总数:
老板们的保守派倾向也体现在今年的总统大选中。特朗普和拜登两位候选人都得到了大量美国人的捐款,但体育老板们更多给了特朗普。
在2020年选举周期,有13位老板直接向特朗普团队或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总额达到174.6423万美元。他们分别是:
丹-德沃斯(奥兰多魔术)
詹姆斯-多兰(纽约尼克斯、纽约游骑兵)
蒂尔曼-费尔蒂塔(休斯敦火箭)
比尔-弗利(赌城金骑士)
比尔-霍恩巴克(拉斯维加斯王牌)
查尔斯-约翰逊(旧金山巨人)
杰克-罗什(NASCAR)
凯莉-洛弗勒(亚特兰大梦想)
麦克-布朗(辛辛那提孟加拉虎)
彼得-卡尔马诺斯(卡罗莱纳飓风)
罗伯特-普拉默(洛杉矶道奇)
罗杰-彭斯克(彭斯克车队)
陶德-里克茨(芝加哥小熊)
相较之下,有20位老板接向拜登团队或拜登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但总额较少,共40.5745万美元。他们分别是:
大卫-比利兹(费城76人、新泽西魔鬼)
赫伯特-西蒙(印第安纳步行者、印第安纳狂热)
詹姆斯-迪南(密尔沃基雄鹿)
马克-拉斯瑞(密尔沃基雄鹿)
彼得-古博尔(金州勇士、洛杉矶道奇)
亚瑟-布兰克(亚特兰大猎鹰)
亚瑟-J-鲁尼二世(匹兹堡钢人)
比利-简-金(洛杉矶道奇)
大卫-邦德尔曼(西雅图海妖)
赫伯特-弗瑞奇(纳什维尔狩猎者)
伊拉纳-克洛斯(洛杉矶道奇)
杰夫-迪科尔森(NASCAR)
吉姆-波拉德(明尼苏达双子)
玛丽-凯莉(丹佛野马)
约翰-罗杰斯(芝加哥天空)
迈克尔-阿特尔(芝加哥天空)
劳拉-里克茨(芝加哥小熊)
汤姆-韦恩纳(波士顿红袜)
济吉-威尔夫(明尼苏达维京)
霍恩巴克(拉斯维加斯王牌)
在所有捐赠人里,大金主是少数。有40位老板出资达到4000万美元,占到了所有捐赠额的85%以上。这些大金主的倾向也比较一致:他们77.7%的捐赠额都给了共和党事业或候选人,只有18.8%给了民主党。
美国职业体育中的政治消费基本就集中在他们身上。以下是部分老板名单:
丹-德沃斯(奥兰多魔术)
丹-吉尔伯特(克利夫兰骑士)
斯坦利与安-克伦克(丹佛掘金/洛杉矶公羊/科罗拉多雪崩)
赫伯特-西蒙(印第安纳步行者/狂热)
詹姆斯-迪南(密尔沃基雄鹿)
詹姆斯-多兰(纽约尼克斯/游骑兵)
杰里-琼斯(达拉斯牛仔)
杰里-雷因斯多夫(芝加哥公牛/白袜)
朱迪和保罗-阿伦(波特兰开拓者/西雅图海鹰)
约什-哈里斯(费城76人/新泽西魔鬼)
魔术师-约翰逊(洛杉矶道奇/火花)
米基-阿里森(迈阿密热火)
泰德-莱昂西斯(华盛顿奇才)
蒂尔曼-费尔蒂塔(休斯敦火箭)
当把这群老板中超过10万美元的大额捐赠分离出来,会发现一个熟悉的场面。数据库里近3000笔捐赠的总额达到4700万美元,其中63%的数额来自这40位老板的108笔捐赠——而这些钱里有79%都给了共和党。
不管以什么尺度衡量,最重要的信息都是这一点:职业体育中最大的政治捐款人都倾向于红,而不是蓝。
以下是职业篮球界在2016-20年间捐款超过10万美元的老板名单。
可以看得出来,虽然勒布朗在2016年就为希拉里-克林顿站台,此后一直明确支持民主党,但NBA老板为希拉里和民主党的对手投入了大量资金。
人们大可以讨论勒布朗的名气能在自由媒体上为某政治活动或事业带来多少关注,但直接砸钱可以为全国竞选活动购买看得见摸得着得资源。就像那句俗话讲的,金钱才是政治之母。
NBA一直以来都在美国高层政治中占有一席之地。拉里-奥布莱恩本人(NBA冠军的冠名者)就曾是约翰-肯尼迪竞选、林登-约翰逊1964年压倒性的胜利以及罗伯特-肯尼迪1968年总统竞选的的核心人物。
赫伯-科尔在做雄鹿老板期间曾担任美国参议员达24年。在1989年到今年他去世之前,前总裁大卫-斯特恩为民主党候选人和委员会捐赠了超过200万美元。
老板们的捐赠又是令人疑惑。比如公牛老板雷因斯多夫在2018年既为蒙大拿州参议院乔恩-泰斯特捐款,也为他的共和党对手马特-罗森代尔捐款。火箭老板费尔蒂塔此前曾支持亚利桑那州参议员玛莎-麦克萨莉,但现在又支持了她的对手,民主党人马克-凯利。而在2016年,步行者老板西蒙为泰德-克鲁兹、马克-卢比奥、克里斯-克里斯蒂、杰布-布什、约翰-卡西奇和希拉里-克里顿这几位总统候选人都捐了钱。
从一个人的政治捐款,我们可以解读出很多信息。但对身缠万贯的老板们来说,捐款的动机往往并不简单。
就拿热火老板阿里森来说,他是美国邮轮巨头(相关阅读),六年前,他卖掉了手上价值约10亿美元的嘉年华集团股票,但他的家族仍拥有该集团近四分之一的股份。
热火老板阿里森
他的政治捐款记录也很有趣,曾为最保守的共和党人和最自由的民主党人做出贡献。他对两党都有大量投入,他会给一位国会议员捐钱,然后在下一个选举周期又捐给该议员的挑战者。
深入研究他的捐款记录可以得到一些启发。每个选举周期,他都会给俄亥俄州国会议员鲍勃-吉布斯捐钱,后者来自一个以乡村为主的共和党稳定选区。
该选区内最大的水体是一个小水库,在夏季面积只有1350英亩。但考虑到吉布斯是众议院海岸警卫队和海上运输委员会(负责监管邮轮)的少数党成员,他的捐赠就可以理解了。
除了给吉布斯捐了2000美元,阿里森还在今年选举周期慷慨捐助了参众两院下属运输委员会的高级成员。
除此之外,阿里森看似随机地给夏威夷民主党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捐了1500美元,但该委员会的领导人是布莱恩-施雅兹,这位年轻的民主党参议员被认为是国会中最精通邮轮行业的议员之一。(施雅兹从他在夏威夷担任副州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到邮轮行业的捐款了。)
除了利益攸关,还有对意识形态的控制。
魔术老板德沃斯
魔术老板的家族堪称美国最保守的“王室”(相关阅读)。1959年,德沃斯的大家长理查德合伙创办了安利,最终发展成价值数十亿的商业帝国。理查德在1991年用8500万买下魔术,他于2018年去世。他的儿子丹在2011年成为了魔术在NBA董事会的代表。
在理查德积累巨额财富的同时,他也成为了美国新兴的宗教权利运动的慷慨捐助者。1975年,他为基督教自由基金会捐助2.5万美元,这一组织曾表示:“我们的国家是建立在某种和谐价值观之上的,这些价值观由我们的基督教传统所保留……现在是负责人的基督徒插手国家事务的时候了。”
理查德曾两次担任国家政策委员会主席,这一组织汇集了各路知名右翼人士的声音。除了密歇根州的民间组织捐款数千万之外,理查德和海伦-德沃斯基金会还向一些反同性恋组织提供了大量捐款。
丹-德沃斯的弟媳是美国教育部长贝茜-德沃斯,她是特朗普政府掀起的文化战争中的中流砥柱。
研究表明,政治化程度更高的父母,其子女倾向于接受他们的政治立场,丹的政治捐款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告诉ESPN:“从我非常年轻的时候起,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就被教导要参与政治,这是美国人很重要的责任,我也一直铭记于心。”
丹和帕米拉-德沃斯基金会在2018年捐款最多的机构包括他的母校以及一些艺术博物馆。不过在政治方面,丹是一个坚定的共和党大金主。在当下选举周期,他为两个政治行动委员会各捐20万美元,它们都是为选举共和党人进入众议院而成立的,一个是“美国优先行动”,著名的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另一个是支持密歇根州参议员候选人约翰·詹姆斯的单一候选人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
除此之外,丹已经向准备在11月改选的20名现任共和党参议员中的13人做出了最大额捐赠,并向致力于保持共和党在参议院多数席位的委员会捐赠近20万美元。
他也在少数情况下支持过非共和党人,比如当该党无法推出有竞争力的候选人时。
体育界中与德沃斯家族立场相反、站在政治光谱极左的莫过于芝加哥小熊队的老板劳拉-里克茨,她在里克茨家族也是个异类,两个兄弟都是共和党大佬。但她在过去三个选举周期斥资逾100万美元,都给了自由派的事业,包括民主党代表大会、希拉里竞选团队的等等,她所创立的政治行动委员会也是倡导LGBTQ群体权利的。
总的来说,如今的两大政党在体育界都有忠实信徒,这些人笃信自己应该决定美国是什么样。而在政治生活中,没什么东西比以数十亿美元为后盾的信念更有力量了。
还有另一种捐款人,他们并没有多少具体动机,有些人是社交动物,喜好与政治掮客为伴,另一些人则喜欢政治游戏,就像球迷喜欢NBA比赛一样。
或许与一位前总统打高尔夫的机会就足以激励他们捐出一笔钱,对这些富豪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有些人是在被游说的时候答应捐助,因为他们看重与游说者之间的关系。
雄鹿老板拉斯瑞就是个典型,他的总体政治倾向使他成为了民主党精英圈的一员。
作为对冲基金经理,他在意识形态上没那么大诉求,但作为摩洛哥移民,他曾表示自己支持民主党的首要信条,即政府应该积极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拉斯瑞以前的捐赠数额相对较小,单笔都在2000美元左右,对象大抵都是纽约民主党人,也包括在芝加哥参与国会竞选的拉姆-伊曼努尔。直到2004年夏天,他开出了2.5万美元的支票,捐给了民主党两院的委员会。
他与伊曼努尔的友谊加深了他与民主党权力核心的联系,也相应加大了他对民主党候选人的支持数额。这是互惠互利的往来:就像每一个重要政客一样,伊曼努尔把筹款当作一项非官方的任务,而拉斯瑞则满足了朋友的需要。
拉斯瑞对民主党的深入参与远不止在医疗改革的辩论和最高法院的组成。
一直以来,政客们都给他打电话,征求他对经济前景的建议。他开始成为高端活动的常客,2012年更是成为少数几个能邀请比尔-克林顿和贝拉克-奥巴马同时到自己家中出席晚宴的人之一。相应的,克林顿也曾在密尔沃基和布鲁克林陪伴拉斯瑞在场边观看雄鹿的比赛。
2020年民主党初选里,拉斯瑞分别向乔-拜登、科里-布克、卡玛拉-哈里斯、吉尔斯滕-吉利布兰德和彼特-巴蒂吉格进行捐款。不是他无法取舍,而是很多候选人都是他朋友或熟人。
基本上,只要金钱还能为美国政党和政客所用,有钱人就会近在咫尺。
* * * *
职业体育的老板们通常愿意在私下进行政治捐赠,不仅掩盖身份,同时也免受自家球员、工作人员和球迷的反对。
在最近一个典型的富豪海滩聚会中,一位NBA老板对心腹们抱怨2020大选道:
“听着,我太担心拜登的监管错失了,所以我在私下里尽可能多地支持特朗普连任。我知道特朗普是个疯子,我希望民主党能拿下两院,但特朗普有权否决,就能在税收和监管问题上保护我们的利益。”
当时在场、并把这一言论转述给ESPN的消息源也表示:“大多球队老板都是共和党人。显然,他们非常关心自己纳税和企业监管的问题。”
为了说明这一点,这位匿名消息源还描述了他参加NBA董事会时的情况。近年来,在这些董事会上,政治愈发成为热门话题。
NBA的董事会,是由30名权力掮客组成的团体,他们的平均净资产大约有20亿美元。他们的财富总和超过了1400亿美元——超过了世界上至少130个国家的年度GDP。
只在2017-18和2018-19赛季,这些人所投资的NBA联赛每年的篮球相关收入就超过70亿美元。但由于新冠疫情,NBA未来的财务前景不太明朗。(帮助这些老板积累财富的各行各业也一样。)如果说用钱包投票是普世原理,那对这些老板来说更是如此。
在球员们都呼吁老板采取行动推动社会正义改革之时,老板们的政治手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和关注,他们的政治捐款就是焦点问题。因此,为了躲开关注,很多人选择私下和秘密捐赠,这就是所谓的“灰色捐赠”。
这种资金一般由非营利组织提供。捐赠人——例如某位老板——如果想保持匿名,就可以先把钱捐给非营利组织,后者再以自己的名义而非老板个人名义进行捐赠。
对于不愿与球迷和球员疏远的富豪体育老板(其他老板则有可能是对客户或消费者)来说,这种途径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明面上,再富的人也不能随心所欲往政坛砸钱。联邦选举委员会规定,个人在一个选举周期内最多能向联邦候选人提供2800美元的捐款,算上初选和大选的话,一共也就5600美元。捐款必须来自个人帐户,意味着姓名和数额必须公开。向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捐款虽然不受限制,但也是公开披露的。
但流经“社会福利机构”(国税局面对代码501(c)4)的灰色捐赠很安全。比如,你向属于501(c)4的“美国优先政策”机构捐赠100万,而它又向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美国优先行动”捐赠100万,而公众所能知情的,只有后半部分过程,“美国优先政策”机构的钱是哪来的就不知道了。
捐赠人想保持匿名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可能他们只想保护自己隐私,避免被捐赠电话骚扰。而且他们可能只是处于好心帮个忙,不希望被候选人视为政治交易。
另一方面,在当今环境下,他们也害怕暴露政治立场会遭到员工和顾客的抵制。
毕竟,这是一个高调抵制的时代。耐克就因为推出科林-卡佩尼克的广告而遭受民众抵制呼声;俄克拉荷马州代表,共和党人肖恩-罗伯茨曾警告雷霆,如果他们下跪抗议,他将重新审查球队的税收优惠。马刺主帅波波维奇在6月告诉《纽约时报》,他的反特朗普言论导致一些马刺球迷取消了季票。
在政治光谱另一端,Facebook因其对政治广告的立场,以及不愿删除传播虚假信息的页面,遭到了广告主和民权组织的抵制。2018年,连锁超市Publix向一名支持步枪协会的州长候选人捐赠67万美元,结果遭遇佛罗里达州消费者的联合抵制。同年,加州连锁快餐品牌In-N-Out也因为向该州共和党捐款2.5万美元遭到抵制。
一位匿名合伙老板这样告诉ESPN:“就拿给计划生育(Planned Parenthood,美国支持堕胎选择权的组织)捐款来说,会有很多南方人反感,而北方人却会接受。如果你在俄克拉荷马城拥有一支球队,给这个组织捐款就会惹上麻烦。”
这位老板继续说:“在美国的大多数政治议题上,支持和反对的人都是五五开。所以我为什么要疏远一半球迷?”
自2010年最高院具有转折点意义的“联合公民诉讼联邦选举委员会”一案后,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开始冒头,因为其决议让那些与候选人团队不相协调的政治团体也可以筹集和花费无限资金,在选举期影响选民。这些资金的来源自然是大企业、CEO等各方。
2010年的决议后,大约有10亿美元的未披露资金流入了选举周期。据估计,在2020年选举周期里,持有灰色捐赠的组织在政治广告上的花费超过1.82亿美元。
一位与多支球队管理层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告诉ESPN,老板们都希望保持现状。
“灰色捐赠和抓住机会让匿名的钱进入国家体系,就是他们的梦想,”此人表示。
砸钱只会越来越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国会竞选财务专家估计,上次选举筹集了大约60亿美元的开支,而即将到来的这次大选可能会让这个数字翻倍。
“这不是共和党或民主党的问题,而是双方都有的问题。太丑陋了,从来都没有这么丑陋过。”非营利新闻调查组织“公共诚信中心”的创始人查尔斯-刘易斯说。
独行侠老板库班
达拉斯独行侠的老板马克-库班一直以来都热衷关注政治,还曾表示自己有可能竞选众议院议长的职位。他曾在匹兹堡的集会上公开支持希拉里做总统。今年6月,他也正式表达了对拜登的支持。他在Twitter上与得州共和党参议员泰德-克鲁兹掐架。
但库班对政治捐款却格外谨慎。据分析,他一共只有两次捐款,一次是在1996年用6000美元支持犹他州共和党参议员奥林-哈奇;一次是2002年给加州民主党众议员佐伊-洛弗格伦捐了1000美元。
在ESPN对联邦选举委员会数据的分析中,仅有10位老板在2015年以后没做出任何政治捐款,库班就是其中之一——NBA老板一共占了4人。库班也明确表示,他没有任何秘密捐赠。
“我从不那么做。”他在邮件中表示,“这和我不再给政客捐款的理由一样,我觉得应该把钱投在更值得的地方。”
库班还表示:“人生里有很多事情比NBA重要,比生意重要。所以我明白为什么有一些老板——比如我——会做出一些在今天可能不受欢迎的抉择,我们希望的是达到一个理想的目标,比如终结或至少减少种族歧视。”
正如库班所言,这最终还是个值不值的问题。一笔捐款能给捐赠人带来什么?对许多专家来说,这很简单,就是带来一定的影响力,更接近权力,以及和政客建立关系的能力。
除了金钱,还有其他方式支持候选人和政治事业,就像会在2016年给“某候选人”打电话提供政策参考的库班所做的那样。但据研究竞选资金数十年的新闻学教授刘易斯表示,从历史经验看,很少有东西能像万能的美元那样推动政治事业和候选人。
“最重要的就是,”他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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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目的性地进入政治舞台,对球队来说一直都不是轻松的决定。毕竟,形象就是一切,任何企业都会担心因政治而疏远客户。
但在2020年整个体育行业出现了许多类似的努力,这似乎表明了一个重大的哲学变化已经自上开始。
至少在一个方面看来是如此:老板给政客和正当的竞选捐款,可能与球队的公开表态和行为并不一致。根据ESPN对联邦选举委员会公开捐赠记录的研究,自2015年以来,美国职业体育老板倾向于支持共和党政客,而不是民主党政客。
过去两年,NFL、NBA、MLB、NHL和NASCAR的老板给共和党的捐款都比给民主党的多很多。在这些联盟中,NBA——这个在公开场合大量表态的联盟——老板给共和党的捐款反而是第二高(840万),仅次于MLB(1510万)。
而WNBA这个一直都在社会活动前沿的联盟,也能提供一个感知与现实差距有多大的案例。WNBA是六大联盟中唯一一个倾向自由派的联盟,但这种倾向其实非常小,老板们给民主党事业的捐款比例(51.7%,163.4153万)与给共和党的(42.3%,133.8459万)相差并不大。
看起来,一个联盟的形象与其老板们的政治倾向——至少是老板的政治支出——是不挂钩的。但这种形象与政治毫无关联的模式在商界很常见。
就拿黑人的命也是命(BLM)运动来说,在美国国内最动荡的时候,公众对这个运动的支持是很强的。
7月一项尼尔森调查显示,83%的NBA球迷、81%的NFL球迷、80%的MLB球迷和78%的NHL球迷都支持运动员在提高人们对种族不公问题认识上的作用。当时,76%的NBA球迷、72%的NFL球迷、69%的MLB球迷和66%的NHL球迷都支持BLM。
当这些议题在广大用户群体中流行的时候,企业“做正确的事”就更加容易,特别是这些议题会影响到相当一部分核心粉丝,比如27%的球迷是黑人、23%的球迷是拉美裔人的NBA。
厄文在NBA复赛前发出质疑:复赛是否会转移人们对社会运动的注意力
尽管如此,凯瑞-厄文还是在复赛之前提出质疑,认为在隔离圈里打球会分散人们对于全国抗议活动的注意力。以他为首的多位球员的质疑,也让NBA做出了承诺,不但要在球场和球衣上印标语,还要对社会公正事业进行投资。NBA董事会和工会在8月达成协议,要在未来十年向黑人社区捐赠3亿美元,各支球队还要拿出100万。
然而安德烈-伊戈达拉仍然质疑联盟此举是否仅是为了讨好核心球迷群体。
在总决赛期间,NBA总裁亚当-萧华暗示不会继续在球衣上印标语,“我感觉接下来还是会恢复到一定程度的正常状态。”
他措辞的转变,也暗示了公众热情的衰减。在10月的一项民意调查中,认为自己支持BLM运动的体育迷比例已经下降到60%。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社会学荣休教授、卡佩尼克的导师之一哈里-爱德华兹表示,总体上,老板的政治倾向并不会影响球迷对球队的支持。如果参与社会活动的信息对激发球迷群体不再具有商业意义,老板就没必要为与自己不相符的政治立场买单了。
“这种交换结构的一部分,就是老板们会说,‘听着,我们让你们穿抗议T恤了,也让你们表达态度。我们甚至会支持你们罢赛一场,开大会、做市政厅问答。我们甚至也会把场馆改建成投票站等等。但你们必须按规定打完赛季。’”
乔治·佛洛依德遇害十天后,多位NFL球星联合拍摄了一段视频,要求NFL“听听你自己的球员怎么说”。
一天之后,NFL总裁罗杰-古德尔在Twitter上发布视频生命,表示承认此前不听球员的意见是“错的”,“我们NFL相信黑人的命也是命。”
在球员的压力和正在变化的社会环境中,古德尔后来告诉ESPN,他鼓励球队签下自由人卡佩尼克,但没有球队愿意这么做。
虽然NFL在压力之下做出了很多改变(甚至包括球队改名),但老板的政治捐款依然没变。
2020年,NFL老板为共和党竞选捐出了120万美元。一共有六位老板联手为阿肯色州参议员汤姆-科顿(译注:右翼鹰派代表,反华急先锋,呼吁武力镇压BLM)捐出2.6万美元,他们包括骑士老板吉尔伯特、热火老板阿里森、76人老板哈里斯、魔术老板德沃斯。
与此同时,得州参议员约翰-科宁表示他认为美国并不存在“制度上的种族歧视”,而在ESPN的数据库中,科宁是最受欢迎的政客之一。在过去两个大选周期,15位老板为他直接或间接捐出了34万美元,哈里斯、阿里森、费尔蒂塔等人。
近来运动员团结起来为社会问题发声,的确向联盟和老板施加了压力,至少让他们承认了球员的诉求,如果只靠卡佩尼克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有这种效果的。
但呼吁改变和创造改变是两码事,而在疫情和大选的背景下,社会动荡,经济不稳,当下的新挑战酒标成了运动员如何把声音变成行动,而联盟和球队又能提供何种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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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杉矶,勒布朗-詹姆斯和他的长期顾问马弗里克-卡特以及亚当-门德尔松也提出了这些问题。
勒布朗在其生涯中已经多次涉足政治,2016年,他在家乡俄亥俄州公开支持了希拉里的竞选活动。但今年,仅仅支持一个候选人对他来说是不够的,现在需要的是制度的改变。因此他们在1月联系了曾为科里-布克担任竞选经理的阿迪苏-德米西,成立了“不止一张选票”组织。
一开始他们只把活动范围限定在2020年大选前后,但到5月佛洛依德被杀后,勒布朗想做更大的事业,不仅要发动自己的平台力量,还要发动更多名人,去对抗选民压制,尤其是在黑人社区。
6月,勒布朗组织了数十名运动员和娱乐明星开了场视频会议,他们都在会上表达了参与政治更多的愿望,但普遍对此也有一种不安感。
比如德拉蒙德-格林就主动透露,他自从2008年以后都没有投票,那他有什么立场劝说别人投票呢?
但德米西说:“一开始他有些胆怯,但我记得我就跟迈克尔(泰勒,同样曾在布克竞选团队工作)说,我们正需要把这样的故事公开。”
密歇根州务卿乔斯林-本森也参与了他们的第一场会议,她说:“许多球员一开始都迟疑要不要分享这样的故事,而我告诉他们,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东西,这正是选民想听的东西。如果你们愿意分享,是可能改变今年大选的。”
雄鹿的抗议向
NBA及其他美国体育联盟传递了强有力的信息
8月26日,因为雅各布-布雷克遭警察枪击事件,雄鹿决定不登场比赛,总经理乔恩-赫斯特告知球员,管理层支持他们的决定,但如果他们罢赛只是为了回酒店待着,这不是真正的行动。于是,他们在咨询州内领导人之后,选择支持了州长托尼-埃弗斯提出的警察改革法案。
而罢赛事件之后的周一,威斯康辛州参众议院原本应该讨论警察暴力执法的特别环节仅持续了半分钟。第二天,凯尔-科沃尔就在发布会上说,没有任何议员到场参加该讨论,“令人十分失望”。
雄鹿的抗议在体育界或许算是非常强有力的表态,但最终仍然对威斯康辛州的政治改革没有直接影响。
这场抗议倒是成功放大了运动员要求体制变革的集体声音,在NBA和WNBA都追随雄鹿后,勒布朗和保罗与前总统奥巴马进行了通话,后者建议他们利用此刻的声势,从联盟和球队那里争取到实质性的承诺。
争取的结果,就是NBA将成立一个社会公正同盟,将比赛场馆改建为投票站,并在比赛中投放广告促进“全国和地方选举中的公民参与”。